第十一章（01）（1/2）

切惟民生之本在农，农之本在田，衣之本在蚕，蚕之本在桑，耕犁耙种之本在牛，耘锄收获之本在人，人之本在勤，勤之本在于尽地利，人事之勤、地利之尽，一本于仕宦之劝课。

——王恽《秋涧集》

第十一章

明仁吃了饭，人困马乏，一步也不想动了。到了黄昏，婶子打发三叔来帮明仁掐桑叶。仲林这几天懒洋洋的，犯了苦夏的偏差儿，用饭挑三拣四，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一小我私家半躺在阴凉里想心事。

明礼老长时间不来信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今年不定闯已往呢，不知还能不能见上明礼一面？仲林心里发虚，病的时间长了，心眼儿越发窄小。几天前，让明仁给明义捎信，让明义带着巧姐和水彦来家住两天，谁知明义能不能告下假来。

仲林正想着心事，仲森进了家门，仲森在年迈跟前坐下，问道：“哥，这两天身子咋样儿？用饭定时辰吃，不用饭，再好的身子也熬不住。”仲林咧着嘴说：“嘴里没滋味儿，啥也不想吃，不定哪一天，就去见咱爹了。”仲林眼里阵阵发潮，仲森说：“别说没志气的话，你才多大年岁？又不是病了一年半载，等入了秋，天气凉爽，身子就强壮了。”

明仁娘问道：“老三，地里的生活忙完了？”仲森笑着说：“多亏了明仁资助，我和她三婶子不定忙到啥时候呢。嫂子，前几天，我去看咱姐姐，大姐姐正给姐夫烧保寿银子呢，姐夫过了七十的人了，身子骨倒近年迈还壮实，赶明儿也让大姐姐给年迈许个愿，兴许能管事儿呢。”

明仁娘说：“老三，难堪你有这份心，嫂子也正想这个事呢，你年迈不信。”仲林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不会到五更，人生是个定数儿，我才不信那些虚玄套子呢。”仲森不言语了，他知道说不外年迈，说多了让他添了心事反倒欠好。明仁套好了大车，仲森解劝道：“哥，多往宽处想吧，有几个孝顺孩子在跟前，你有啥不顺心的。”仲森说完随着明仁的大车走了。

吃了早饭，明华梳洗妆扮了一番，自己包了两封点心，打点了一个小肩负，盘算主意去一趟八里堡。昨夜里一夜没睡好，哭一阵儿，想一阵儿，叹息运气，叹息身世，越想越以为自己命不如人。她想清楚了，不管咋说一定去看看那家人家，是见不到人，也要探询明确。

她想到娘舅家，让妗子领着她去梁家看看，她咋张得开嘴儿？一个闺女家自己找婆家，让妗子的老脸儿往哪儿搁？照旧找月娥吧，月娥比明华大一岁儿，又是个独闺女，没出阁的时候，和明华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不是差着辈分儿，两人倒像是亲姊妹。

明华娘出去端豆腐，回家碰上明华挎着小肩负往外走。明华翅膀硬了，上哪儿去也不言语一声，明华娘说：“明华，你上哪儿去？你可真是人大心大，你心里尚有我这个当娘的？”明华说：“我上俺姐家去，看她尚有啥活儿，不出庄出院，用得着大惊小怪！”明华说完挎了肩负就走，明华娘嘟囔了几句，她没听清。

明华出了村，不敢走正道儿，万一碰上个啥人，问起来话可咋说？她在头上包了一块头巾，顺着河流子下去了，走了一阵儿，才拐上大道，扯了头巾，腕里挎着小肩负，像是新媳妇走外家。明华娉婷地在路上走，看着路边摇簌的鲜花，心里有了一丝敞亮。

快进八里堡的时候，心里张皇起来，一路低着头慌忙地走，她知道月娥住在那条胡同里，哪户人家，她记不得了，进了胡同口，犹豫了一阵子，正巧，过来一个大嫂子，忙站住笑着问道：“嫂子，董月娥家住在哪儿？”大嫂子恍然地说：“我不认识董月娥，出了阁的媳妇儿，你说他男子的官号，我兴许想起来。”

明华不知道月娥男子的官名儿，说：“她外家是八里洼的，爹爹是八里洼以前的乡长。”大嫂子撇着嘴说：“你是她外家那里的吧？这媳妇儿没有不认得的，人物好，又响快，比大戏里的卓文君，差不到哪儿去。”

大嫂说着话，冲明华跟前的大门，努了努嘴巴，明华禁不住脸上发烧，在月娥家门前站了一刻，眼看着大嫂走远了，横下心来，轻轻叩了叩月娥家的门环，听到内里有人应声，心里照旧禁不住一阵狂跳。

出来开门的正是月娥，一见是明华，月娥愣了一愣，大叫了一声：“明华！”董月娥以为自己失了口，忙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说：“你咋来了？快进来呀。”月娥拉着明华往家里走，婆婆听到月娥的喊声，忙出来了。

月娥欠盛情思地说：“娘，这是俺侄女儿，叫明华，来看我呢。”月娥婆婆上下审察着明华，笑着说：“多俊的闺女！月娥，这一下子把你比下去了。快让你侄女屋里坐，我给你们预备茶水，你娘儿俩好好说说话儿。”

月娥和婆婆住着一个院子，院子不大，工具厢房，尚有一口小南屋，严严实实的四合院儿。月娥住东屋，一溜三间，间口不大，没多余的人口，也算是宽敞。娘儿俩进了屋，月娥一把把明华抱住了，“明华，你可想煞我了！俺婆婆待我再好，也比不上外家人说话亲近。”明华松开月娥，月娥粗腰大身的，问道：“几月里坐月？看身量不小了，快了吧？”

月娥地摸着肚子，说：“快了吧，八月里，正遇上忙时候。”明华羡慕地问：“他待你好吗？”月娥向来没正形儿，拍着肚子说：“他待我欠好，这工具哪来的？”明华笑着说：“没点儿羞臊！”

月娥说：“给人家当了媳妇儿，一家人大眼小眼盯着你的肚子，不赶忙给人家揣上孩子，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亏了不说，咋对得起人家。明华，你姐姐咋样了？有日子不见了，你姐怀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