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魂梦与君同在第2部分阅读(2/2)
沛菡只是随了众人,默默地望着那愈行愈远的马车,一个人,像是失了一魂一魄似的,跟着那马车,绝尘而去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送行的人都作了鸟兽散,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我们回去吧。”彩蝶在她身旁,说了句。
曾记否(八)
秋季的风,吹在身上只是瑟瑟的凉。虽然外间罩了一层夹袄,可是仍能感到那蚀骨的清风,就似卯钉榫一般,挂在了身上。
身旁,彩蝶提着灯笼在前方开路。因为天冷的缘故,她不住地对着那只空闲的手哈着热气。
这是北方凛冽的天。突起的狂风,携着冰冷的雨丝,不留情面地刮在脸上。是刺啦啦的疼痛。
沛菡抬眼望了苍穹上那乌压压的气氛,心下想着,今年秋季的雨水,倒是比往年丰沛异常。
好容易走回了自己所居的那处小小别院,沛菡便遣了彩蝶,自己躲在被窝中,昏昏沉沉地重新睡下了。
梦中,似乎又遇见了那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他对着她温柔的笑着,一双含情的眼眸中,尽是缱绻的温柔。
“下次,下次朕定要问出你姓甚名谁!”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好似连那个初春明媚的阳光,也跟着一同堕落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是位美丽的小姐!”他由衷地赞叹,殊不知,她已在他微翘的唇角中,心甘情愿地沉沦。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四周其实是开满了桃花的。灼灼的耀眼的光鲜,像是抽枝发芽的心中的情愫。一阵风吹过,便随着那风的心情,飘摇不止了。
鼻端,似乎还漾着淡淡的桃花香。那样清浅而美丽的味道,郁结在心口。就是一株新长出的桃树。馥郁缭绕,终是要在特定的时候,结出璀璨的果。
不觉得,那心中竟是无来由地颤抖了。
正想着,却不知为何。那同样的地点与景象,却是变作了一场通天嘹亮的大火。那个玄色的身影站在阴影里背对着她。她想唤他的名字,可是那玄色的身影却在这时转过身来。
“你是要本王抱你下来?”李隰直白的话语,竟像是尖锐的刺一般,直插在人的心头。
她的心一寒,立马地摇了螓首。
梦中,许多未知的什么开始交织在一起。冗杂的,只是缠绕成一片不明的情愫。像是本就黯淡的天空中,飘荡着的黑压压的乌云。只让人感觉一阵沉闷的压抑。
她一惊,立马地醒了过来。
墙角。那拢了炭火的铜盆正向外冒着蹿腾的火苗。哔哔啵啵的声响,就从那铜盆中传出来了。像是奏鸣的触动人心的曲调。一阵遍布周身的毛茸茸的温暖。
她吁出一口气来,然后伸手抹掉了头上的冷汗。
窗外。已是碧空如洗的敞亮了,有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照进来。穿透那半透明的油纸,坠在地上形成好看的光斑。无数细小的灰尘在那本不明亮的光线中,四散地翻涌着,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正想开口唤过彩蝶,门外却突传出一阵饭菜的香气。然后便见彩蝶端了饭食进得房门。
“小姐,您醒了!”彩蝶双眼含笑的将饭食置在桌上。回过头去,便撩开了沛菡眼前半闭的床帏,走过来。
沛菡看着她,一双眼只是不明就里地,盯了那墙角的炭盆。
“不是说不到时候,这些是哪来的?”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彩蝶向墙角看去。
彩蝶笑了笑,一张脸上是明晰的表情。
“方才少爷来过了,奴婢告诉他您受了风寒,他便送了这些陈年的旧碳过来。”彩蝶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虽是旧碳,可是与新碳并无区别。奴婢想着小姐怕冷,便受了。”
沛菡听了彩蝶的话,微蹙了眉头。
“我受风寒了?”她问,然后下意识地去抚自己的面颊。怪不得,总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
彩蝶点了点头,告诉沛菡她睡下去后便发起热来。若不是彩蝶及时发现,情况就不妙了。
“小姐,您先将这姜汤喝了吧。虽说您的烧已经退了,可是身子还是虚着的。”彩蝶说着,从那圆桌上端了小碗。
沛菡看着那碗中黑红的汤液。虽然极是不喜,却还是闭着气喝下了。
方喝了药,彩蝶便将饭食布将上来。沛菡稍微地吃了些,才觉得身体好转了许多。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了下午。
因为难得出太阳的关系,沛菡搬了躺椅,舒服地坐在院中晒太阳。
天气初霁,外间的天是如明镜一般的瓦蓝。几朵白云悠悠地绕在天上,恣意地变换着各种造型。倒是惬意异常。
天井的四周。开辟的花圃上种植着几株梅树。因为没到季节的关系,那梅树还只是伸展着诡异的光秃秃的枝桠。像是老态龙钟的寿者。
门槛的周遭,摆着的寻常菊花已然开放。虽是到了末尾的花期,可是还是为这小小的院落,增添了诸多的生机。
她轻嗅了一口那鼻端萦绕着的淡淡的泥土清香。呼气间,便见彩蝶端了时令的水果过来。
“小姐,吃些水果吧,对身体好。”她说了句,可是话没说完,便见一双修长的手,从身后绕了过来,直奔盘中的苹果而去了。
“啊——”彩蝶一惊,不受控制地喊出声来,手中端着的托盘也在此时应声而落。
身后那人,却像是做了充足准备一般,眼疾手快地过去捧起了那正下坠的托盘。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说出一句话来。
“彩蝶,你倒是愈发不小心了!”齐之昱幽幽地说,眸华在看向她们的时候,是带了熠熠的光亮的。像是闪烁在眼中,流淌一地的碎金子。
彩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惘地看着齐之昱,怔怔地愣神。过了半晌,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才赶忙捧了托盘过去,口中连连说着“奴婢该死!”
“瞧,我又没说什么,倒是我的错了!”齐之昱无奈地耸了耸肩,似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彩蝶只是在他的话语中颔着首,一张小脸被窘得通红。
有风,顺着那无际的天边吹了过来。撷卷着变幻莫测的云。一同,糅杂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时刻。浮起的发丝,像是缠绵悱恻的心情的,只是腾生出辽阔无际的河,一路奔流不止。
沛菡看着身旁的齐之昱,蹙了眉头,不觉问出一句话来。
“你来找我作何?”她问道,脸上添了诸多疑惑之色,“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沛珊呢?”
齐之昱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在沛菡身旁的石凳上坐了,才慢悠悠地说“她自是留在宫中的姐姐处了。有萱妃娘娘照料着,她现在过得不知有多快活!”齐之昱笑了笑,然后又关切地问道“你呢?听彩蝶说你染了风寒,现在可是好些了?”
沛菡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她……可是选上了?”她又怔怔地问了一句,极力地敛着神色。
齐之昱回过头去,正看到她有些关切的脸,以为她只是在为沛珊的事情担心,便说道“选秀女这件事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何况沛珊是萱妃的亲妹妹,皇上定是不会亏待于她!”他顿了顿,接着道“再者,沛珊长得人比花娇,皇上是留定了她的。你不必担心!”
沛菡默默地点了头。可是心中,却是划过一阵深深的怅然。
就像搅搅缠缠在一起的藤蔓,结成死死的结,再也解不开去了。
恣意怜(一)
明媚的阳光,就像是长了脚一般。漾在这温柔的天地,只是结成绵密而浓稠的网。就连那空气,也似被染上了淡淡的清甜。
天空中,几缕浮云悠闲地漂浮着。是让人迟钝的柔情。一片片再一片片,倒是与那澄澈到如明镜般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鼻端,绕着的菊香是扑鼻的。携着若有似无的秋季的味道,横在那儿。燃起的秋思,便在这个萧索的季节,愈发地浓郁了。
齐之昱见沛菡无聊,便商议着带她到后山看枫叶。开始时沛菡并不愿,可是经不住齐之昱苦口婆心地劝说,便勉强答应着去了。
走在后山的路上。脚下,是厚实而绵软的树叶,人在其中,只感到一阵陷落的柔软。
彩蝶跟在齐之昱与沛菡的身后,只是慢慢地走。浅淡的阳光,从路边枫树火红的叶子罅隙间散下来。是带了无比温情的暧昧。
沛菡四下张望了。见无数茂盛的枫树就安静地长在仿佛无穷尽的远山上。及眼处,尽是一片炙热的火红。
有不畏冷的鸟雀喳喳的鸣叫声从四处传来。回荡在这个辽阔无边的山上。是好听而动人的旋律的。一声声的,让这个有些萧瑟的地方,突觉出不一样的热闹。
近处。那已经枯萎的杂草,丛生着。长在那儿,是带了金灿灿的光的。和着天上散下来的明媚与美好,一同,汇成了无垠的天。
齐之昱默默地走在前方,偶尔回头望了,也是带着柔软的笑意。
四处。那枫树正长得繁茂的枝叶。像是一动人的海洋。翻波----的,让这个本是清冷的季节,莫名地就催生出了诸多灿然的光鲜。
“小姐,可真美!”身后跟着的彩蝶由衷地说了声。一双机灵的眉目中,尽是兴奋的神采。
齐之昱听到动静,回过头去望了沛菡。一张脸上,只是晕着莫名的笑意。
他还记得几年前,她还央着自己一同看枫叶时的情景。那时,他与她都还是小小的孩童。后山,那火红的枫叶长满了山林。热烈的颜色,连绵不绝的,是一片灿烂的天。她在那秋风中默默地微笑,就连笑意,也是沾染了明媚而温软的颜色的。红得像火,艳得像阳。
她说“哥哥,真好看!”
只一句话,他便感到自己为她所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事情。
那真是个美丽的年代的。没有任何防备的,便是一眼万年。不似如今,就算是彼此地相对,也只能是道貌岸然。
也许,这便是成长。需要付出代价的成长了。
这样想着,不禁一阵风猝然地刮起来了。那枫叶摩挲间的窸窣声,便在耳畔,无来由地掀起一阵凛冽的风浪。
虽是风和日丽。可这冬,恐怕真的要来了。
正在这时,身后的沛菡却突地惊叫了一声,齐之昱回头望了。便见沛菡的一只脚,直陷入了未干的泥泞。
因为最近连绵阴雨的关系。这山中,倒是一片晴朗的潮湿。大大小小的水洼影在地上,在翠然的阳光中,兀自透出好看的潋滟的光。尤其走在那路旁高大的枫树下,偶尔散落的晶莹水珠,便会坠下来。掉在他们的头上与衣服上,印上一层层烂漫的湿腻。
身后,彩蝶已经蹲下来帮着沛菡把陷在水洼中的绣鞋拔出来。那绣了繁复兰草的绣鞋,因为在这潮湿的山中行走的缘故,已沾染上了不少泥渍。如今又陷在水洼中,倒是一片落魄的狼狈的。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彩蝶蹙了蹙眉头,抬起眼看着沛菡。
沛菡看了那鞋,心中一阵郁结。不由得,也是蛾眉紧锁。
“擦擦吧。”她无奈地说了句,然后蹲下身子,拿了随身的锦帕。胡乱地擦了,便将那鞋又重新套在脚上。
顿时,一片冷冽的寒凉,便顺着脚心升起来了。湿腻的感觉,就像是藏匿在鞋中的狡黠的蛇,游走着,与她开着大大的玩笑。
她抿了抿嘴唇,盯着那脚看了。刚想唤了彩蝶重新上路,便见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来。
“你这样会生病的!”齐之昱有些埋怨的声音响起。然后伴着这句话的生成,他已在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伸脚!”他抬眼望了她有些不明就里的脸,年轻的面容上有些责怪的表情。
她突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却只是红着一张脸愣在那里,怔怔地望他。
“你风寒方好,穿着湿鞋走路,总不是办法!”他说了句,然后回头望了身后兀自伫立的彩蝶,道“你到府上取一双小姐的绣鞋过来,我们在这儿等你。”
彩蝶应声了,便急急地往山下走。
头顶,那飘荡起伏的枫叶,在已经开始西斜的日光中,落下斑斑驳驳的影。照在她蒙了纱巾的面容上,也照在齐之昱有些颤动的心上。
有风,蜿蜒在他们四周。像是吹响的正在鸣叫着的哨子,响起一阵悠游的欢歌。他们的头发,便在这响动中,四散飞扬了。
沛菡伸手拈过一丝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方垂了螓首,便见齐之昱将她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她一惊立马地缩了脚过去。
齐之昱注意到了,也没恼。只是自顾自地又将她的脚扳过去,除了她的罗袜。
“齐之昱!”她这次真的大惊了。喊叫着,便向身后跌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见她要倒,伸手便揽了她的腰身。
她只觉得自己本是趔趄的身子,只一瞬,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端,是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年轻男子的气息。和着那衣服上传出的皂角的清香,倒让她的心神一阵恍惚。
“没事吧?”他关切的话语居高临下地传来。只一声,便让她从怔愣间霎时醒了过来。
“登徒子!”她急急地去推他的身子。可谁想,他倒是坚若磐石。
许是因为习武的关系,他自小便身体强健。并不似她,如同寻常深闺中的小姐,只是一气的身体柔弱。
沛菡见他不动,只能紧咬着下唇。低下头来,并不与他对视。而齐之昱的眉眼,却是肆无忌惮地划过她有些窘迫的脸,心中有什么,竟像是被打破的湖面,生生地荡漾起一阵清浅的涟漪。
他急急地与她分开了。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去了自己锦袍外罩着的短衣,然后蹲下身子,裹在她的脚上。
她的足,就被他握在手中。她感到他温热的体温顺着他细长的手指窜了出来,熨帖在她的肌肤之上,只让她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羞惭。
虽然,他们自小便以兄妹相处。但,并未发生过如此肌肤相亲之事。况且,她本身就是名门大户家的小姐,闺训又严。像这种赤足暴露在外人眼中的事情,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耳畔,是习习的风吹来。伴着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跳跃在这盈然的时刻,只让她感到一阵焦灼的羞愧。只期望,他快快地站起身子,然后带她回家。从此两不相见。
齐之昱将身上的短衣悉数缠在了沛菡脚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彩蝶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这段时间,我让你见识见识你从未见过的景致吧!”他说了句,然后对她弯起一个温柔的笑。也不容她争辩地,便抱着她向山中行去。
周遭。那红彤彤的枫叶已然像是腾起的炙热火焰。是势要将人融化其中的温度。一簇簇的,就这样横在那儿。荡起的波涛,便在一瞬间,愈发地澎湃了。
天边。那金色的阳光在不知不觉中,竟也转化成橘红的色彩。是深沉而壮阔的颜色,在西沉的太阳四周,只弥散开一片华丽的影。渲染了半边天。
恣意怜(二)
身侧,那火红的枫叶像是情人亲昵的手,撩拨着她的衣衫与面纱。
它们还是湿漉漉的模样的。带着一贯的华贵与雍容,让整个有些惨淡的现世,只如同了一把深沉的火。
突想起那个清朗的月圆之夜。她站在那通天火光缭绕的禁宫。眼前,那场大火好似无涯无际的。燃烧着,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的热情。
眼前,突地就略过那夜他穿着龙袍的身影。万人敬仰,高高在上。他是那么优秀的人!可那样的人,终究也不会是属于她的吧!
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小小的失落。细微的,却还是入了齐之昱的眼。
“别担心,彩蝶去了那么久,估计一会儿便到!”他说了句,然后对她宽慰地一笑。
沛菡知道他定是以为自己在为方才的事而耿耿于怀。也不道破,便与他静静地坐了。
四周。是一片恬然的植物清香,伴着潮湿的气息,是扑面而来的圆润质感。近处远处,都是一片赤 裸 裸的红。晕在那儿,好似它便是秋天最真实的颜色的。
她垂下螓首望了一眼自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