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师妹(四)【修】(1/2)
盛君殊头一次在工作时间内被叫回别墅,站在阳光笼罩的客厅里听郁百合哭诉。
郁百合脑袋垂着,在盛君殊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映衬下愈发萎靡:“就是在房间里不见的,我整个屋子,楼上楼下储藏室,全都找遍了。”
她甚至怕衡南跳楼了,还一个箭步冲到太太房间的阳台往下看了看,没有。
盛君殊听见吸鼻涕的声音,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先不要哭。”
他快步走到浴室,郁百合也小碎步跟到了浴室。衡南从浴室里窜出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地上洒着泡沫和水渍,隐约连成一串奔向门口的水痕。
盛君殊随手举起未拆封的洗面奶看了一眼瓶底,又放下去。
“太太下午就是从这跑出来的,好像吓坏了的样子。”郁百合战战兢兢地擦了一下眼泪,“我看太太好像早晚在吃小瓶子里的药片,太太会不会有什么……”
盛君殊环视浴室一周,忽然叹了口气。
郁百合吓得不敢再吱声。
盛君殊回头:“没事了,你忙去吧。”
这语气平淡,浑然不像丢了未婚妻的样子,管家阿姨匪夷所思地看了他好几眼。但她毕竟受过训练的,明白豪门之内多秘密,怀着一肚子惶然快步走开。
浴室里剩下盛君殊一个,空气里还漂浮着温热的玫瑰香薰的气味,他走进去,叉开一双长腿,慢慢地坐在了浴缸边缘。
手肘撑在西裤腿上,他伸开手指捻了捻,眼神已经淬了冷意:
“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找你。”
话音未落,他两指并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迅速一翻,在虚空中掐住了什么,向下猛地一按,空气中瞬间出现了类似于尖叫的啸声,挂下来的百叶“啪啪”地抖动叶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拼命挣扎。
过了一会,怨毒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变成了细弱弱的,嘤嘤的哭声,像是十三四的女孩发出的声音。同时,百叶窗外一株绿意盎然的千叶吊兰,刹那间枯萎凋敝成了黄色。
盛君殊单手拉开窗,抓住叶子把那株枯草拖进来,“噗通”一声丢进了浴缸里,一连串气泡,咕嘟咕嘟地从水面升起来。
盛君殊拿纸巾小心地擦了擦指尖的水:“成精才几年,就敢在我家里撒野。”
“哗啦”,一截细细的纽扣藤一甩,搭在浴缸边缘,好似**上岸的人,一点水从浴缸里飞溅出来,一行弯弯扭扭的字,出现在大理石地板上。
“对不起,我只是和她个开玩笑……”
未等她说完,盛君殊掐着它的脖子,提着它起身走出浴室,上了二楼,那嗡嗡嘤嘤的哭声跟了他一路,拖下一串长长的水渍。
中央空调调控之下,盛夏的房间沁凉舒适。
房间自带阳台,光线通透而不曝晒,落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充满松香气味,被褥凌乱地卷在一边。
“衡南。”盛君殊叫了一声。
没有应答。手一松,那截纽扣藤飘落在地上,他拿鞋尖踩住,它挣扎了半天,好容易翻了个身跪下去,发出砰砰砰的磕头声。
盛君殊的目光扫过阳台,茶几,妆台和床,福至心灵,手扶着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嵌入式衣帽间的门,慢慢划开,撩起了挂在最外面的一排色彩各异的女装。
脸色苍白的女孩穿着白色吊带睡裙,正抱膝蜷缩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宛如箱子里放置的人偶娃娃。
盛君殊有些头痛地俯下身:“衡南,出来。”。
凑近一看,才发觉女孩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让光一照,亮闪闪的。
盛君殊浑身发麻。
垚山派大师兄,从小到大不怕刀光剑影,唯独惧怕女性的眼泪。
身侧手指僵硬地动了动,蜷起来,在她温热的颊不大熟练地擦了两下。
衡南让人一碰,眼神登时有了焦距,暴戾和恨意一块袭来,突然的剧痛让盛君殊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去,看见拇指下面两排小而深的牙印。
衡南哭得泪水斑驳。
他这是……
被那个最温柔大方、从容镇静、同他说话时眼里带光、温声细语的师妹……
咬了?
盛君殊沉默地摩挲着伤口,转念一想,便明白衡南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同意结婚,同意陌生人一切荒谬的条件,不过是以为从此以后在阳炎体的庇护下,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再度遭到怨灵和妖物的缠绕。
所以她的心态崩溃了。
眼前的这个,毕竟只是一个宛如惊弓之鸟的、身为普通人的师妹。
想到这里,他极其耐心地弯下腰,一手塞进她膝弯,一手捞背后,在衡南剧烈挣扎之前,快速把她从衣柜拦腰抱了出来。
在他怀里,衡南简直就像扔上砧板的鱼,拼命甩尾挣扎,盛君殊将这幅细弱的骨架捏紧,防止她掉下去,一手定住她的裙摆,转过身寻觅房间里的床。
好,床单是湿的。
他面无表情地出门,随便在走廊里进了一间房间,拿脚点开门,把衡南扔在了床上,张开被子一盖,将她掩在底下。
这个别墅,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下午四点。
仰躺在床上的、盖着被子的白色蕾丝睡衣的女孩一直在望着天花板抽泣。
她哭得太厉害,哭声和吊兰精的哭声叠在一起,一模一样的细弱,娇气,那精怪就吓得不敢再哭了,于是只有衡南一个人的声音,嗡嗡嘤嘤地盘旋着。
盛君殊斜坐在床上,压住了她的被子角,膝盖微弯,膝上放着纤薄的笔记本电脑,十指飞动,抓紧时间回了几个部门经理的邮件。
衡南身上弥散着浓郁玫瑰香薰的味道。盛君殊百忙之中瞥了她一眼,见女孩眼珠润泽,浓密的睫毛濡湿,眼泪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枕套洇湿了一大片。
他皱了下眉,撩开被子,单手拎着衡南的前襟,把她拽了起来:“坐起来,流进耳朵里容易得中耳炎。”
衡南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他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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