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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忍 屈 认 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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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中午,天气骤变,乌云压顶,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空气像要凝固了,连树叶也低垂着纹丝不动。

牛棚外,树阴里、草棚下、墙根处,闻讯赶来的一拨一群的男女老小,直感应嗓子冒火,闷热得出过不气来,用手掌或衣襟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汗水,有草帽的人捏着帽沿只管地煽风。他们谁也不说话,都在悄悄地期待着大黄牛的信息。

牛棚内,大黄牛紧闭着眼睛,像一头僵尸躺在地上,嘴丫子流着刺鼻的白沫。陈大树蹲在它身边抱头痛哭。牛组长、胖冬瓜、干柴棒和几个巨细队干部,都围着大黄牛,眼巴巴地等着刘兽医的检查效果。

刘兽医是公社兽医站的站长,年近50,体态微胖。他接到干柴棒的电话,骑自行车飞跑而至。他煽着鼻子蹲下,摸了摸牛的前颊,提了提牛的鼻子,捏了捏牛耳根,又掰开牛眼盯了一会儿,直起腰来,皱着眉头摇摇头:“恶性中毒,已经死了。”

30多岁的三队长姓陈,比陈大树长一辈,身体壮实得像头大犍牛。他从地里收工回家走过大队部时,遇见慌里张皇给兽医站打电话的干柴棒,听说大黄牛中毒了,径直跑来牛棚。他淌着满脸的汗水,急遽伸手在槽里抓了一把草料闻闻,皱眉咧嘴:“真是出了怪气。这可是队里当家的牛呵!”说罢,他气得瞪大眼睛怒视着四楞子:“我叫你单套犁那块结板地准备种萝卜,咋的了?”

原来这天上午,四楞子犁的这块结板地紧挨着棉花地。给棉花秧打药的社员们收工了,他赶着大黄牛犁完结板地,便吆喝一声让老黄牛站在地头给它卸套。卸了套的老黄牛经直往回走,边走边用前蹄弹着嘴上戴着的笼嘴。笼嘴落地,滚在一棵棉花秧根下。大黄牛趁主人不注意,伸长脖子大口小口地偷吃了几棵棉花秧稍。四楞子弯腰收拾罢牛套,背起犁,朝大黄牛甩个响鞭:“快走。”大黄牛很听话似地把尾巴一扬,径直往回跑了起来。他背着犁和套绳,跟在后面直走,一点儿也没察觉掉在地头的牛笼嘴和被牛吃过的棉花秧。此时,四楞子见三队长吼他,吓得脸都变了颜色,顿了一下才哆嗦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卸了套,牛是熟路,它在前面跑,我背着犁套跟在后面,回来就望见大黄牛躺在地上吐白沫。”

三队长老羞成怒:“你们这些喂牛的真操蛋!特别是你这个陈大树!”说着,他威风凛凛汹汹地一步跨到陈大树眼前。

陈大树站起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着:“我把大黄牛牵到堰塘饮了水,拉进来还给它拌好了草料,谁知它就不行了。”

三队长怒不行遏地扬手要打陈大树。

陈大树没躲闪,抱着“只有认命”的想法站那儿没动。他深知牛在队长心目中的位置。那时有一支老幼耳熟能祥的歌,唱的就是“耕牛是个宝,生产少不了;队里没耕牛,社员不得了”。

牛组长横跨一步,伸开双臂盖住陈大树,冲三队长吼道:“凭啥发正大的火,这能怪大树吗?”

此时,云越拥越厚,天越来越暗,霹雳隆的雷声越来越近。

50多岁的大队贫协主席马家清,正是马立秋的父亲。他留着剃得明晃晃的光秃顶,清瘦的脸上虽然充满了皱纹,但身子主干巴利落。“抓人斗人”是他的特长好戏,特别是斗地富反坏右和“坏人坏事”。土改当民兵组长,靠的就是斗田主觉悟高、脱手快,赴汤蹈火,无往不胜。文革开始,他一身的“红卫兵”妆扮,头戴绿军帽,身穿绿戎衣,肩挎绿军包,胳臂上还佩着红袖篐,整天喊着“三忠于”、“四捍卫”的口号,“军包一背,早出晚归”,紧跟尙大国不落伍,轰轰烈烈,所向无敌。实在,那军包里就是一本《语录》,一个夹着半头铅笔的牛皮纸封面的条记本。他不识字,像鹦鹉学舌一样,人家咋喊他咋喊。厥后在“祖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爬上革委会主仼宝座的尙大国,随即封他当了“贫协主席”,专门认真“抓革命”,并推举他当上公社级“活学活用”的典型,让他随处作陈诉,红得发紫。他这会儿的心情特别激动,心情也特别激动。他在大队部值班听说田主的儿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毒死生产队的大黄牛,这还了得!他快快当当赶过来,一只手拿着旱烟袋怒视歪脖地指着三队长,生气地呵叱道:“从开始我就阻拦你,要提高阶级警惕,田主的娃子不能喂牛,你偏不信,惹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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