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06)(1/1)
明仁捻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嚼了一会,忧虑地说:“八年抗日,咱这三番地界还算太平,小鬼子人生地不熟,三番也算闭塞之地,落了一身清洁。中央军就差异了,您说哪旮旯他们不知道?老肖,不管咋说,我照旧相信**,用不了三五年,准能过上太通常子。”
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肩上斜背着一棵大枪,一副好逸恶劳的样子,明仁坐在背影里,老肖怕明仁说出不着调的话,忙向明仁摆手。两个投军的进来门儿,把枪顺在饭桌跟前,咋咋呼呼地说:“小二!快给老子上一盘切驴肉,一盘白斩鸡,一壶烧刀子。别磨蹭,老子吃完饭,尚有公务呢。”老肖和明仁不敢磨蹭,要了两个火烧,三口两口吃了,出了饭铺。
明和和魏老板喝了几杯酒,两人都有心事儿,草草散了席面。魏子祥说:“明和老弟,听我一句劝,浊世不开店,盛世不设赌,三番的油水都让中央军刮走了,开门儿没啥意思,你也回老家消停几日,啥时候停了战火,天下太平了,择个黄道吉日,再开门不迟。”
明和谢过了魏子祥的知心话,两人招招手告辞。明和满脸心事儿,当初不是魏老板看护他,哪有今天?眼前这阵势,买卖难做,他早有歇业的企图,丢手回家,十几年辛苦置下的家业,即是白扔了。他企图把店肆儿,先交给老肖看守,回家过一段太通常子。
回了家,一眼望见院子里的骡车,年迈不放心,今儿又赶过来了。进门望见明仁在沙发上坐着,心里热乎乎的。明和说:“年迈,你咋回来了?”明仁说:“一家老小不放心,让我过来听个消息儿。”
明仁看着雅珍说:“我适才和弟妹说了,眼下城里不太平,咱们照旧回家吧,家里日子不富足,好歹饿不着你们。”明仁原来没几多话,在雅珍眼前,舌头似乎又短了一截。
明和说:“雅珍,我也有这层意思,三番是个是非窝子,魏老板也劝我,当罢手时就罢手,战争一开,啥时候是个头。”雅珍咧着嘴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明和,在三番咱是本乡本土,有我家年迈替咱支撑着门面,支应着外边的事儿,你到底怕啥?家大业大的有的是,三番开店的不止咱六和一家,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你害的哪门子怕!”
明仁咧咧嘴,说:“雅珍,大主意你们自己拿,家里老人挂牵你和明和,我随口说说。”雅珍道:“年迈,工业是董家的,明和置下这份工业不容易,说扔就扔了,他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明仁一脸苦笑,没言语。
陈雅敬一脚进来,明仁不认识陈雅敬,忙站起来。明和忙先容说:“老家年迈董明仁。年迈,这位是水灵的娘舅陈雅敬先生。”陈雅敬看了明仁一眼,摆摆手让明仁坐下,冷着面目说:“明和,听说你拜会过魏子祥了?见他干什么,三番不是以前的三番了,不要把把柄留给别人。”
明和一愣,陈雅敬的消息真灵通啊,他看了雅珍一眼,说:“年迈,我和魏子祥尚有一宗账目没结清,眼下一时拿不出钱来,见晤面儿,把话说清楚。”陈雅敬急躁地说:“明和,六和有今天,你想想是怎么来的,不是我替你罩着,上下打点,想在三番驻足,容易吗?你听我的,中央军那里的枢纽儿,我替你买通了,你只管开你的铺子,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陈雅敬的话有些难听,陈雅敬明确拿假话压着明和,明仁听不下去了,说:“陈年迈,明和那里有差池的地方,你是当哥哥的,少不了替他担待,替他捧小我私家场。明和性情儿软弱,生意场上,奸猾的事儿他也做不了,咱们当哥哥的,也欠好逼他。”明仁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不是逼到份儿上,他才不言语呢。明和听了年迈的话,心里一派温暖。
雅珍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陈雅敬没想到眼前这个木讷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一家人,血亲就是血亲,连着血脉呢。陈雅敬心里看不起明和这个土里土气的年迈,适才他的话是有些过头。忙笑着说:“是啊,是啊!当年迈的总是恨铁不成钢。明和耳根子软,不给他打打气不行。”
陈雅敬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明和说:“晚上,李主座请你们两口子到观月楼喝酒,我替你应下来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三番是人家的地界儿,有些关系不走动不行。”雅珍想起李主座那副嘴脸就感应恶心,灰着脸说:“年迈,你给回了吧,我身上不熨帖。明和不会喝酒,去了也是出洋相。”
陈雅敬说:“雅珍,不是你愿不愿去的事,年迈也不愿意你收支那种场所,没措施的事,好歹你去应付一下。看久远吧,这些日子,中央军在沙柳甸子构筑工事呢,没有走的意思。三番做生意的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我这商会会长,脸面还往哪儿放?你们照旧忍一忍吧。”陈雅敬说完,头不回地走了。
晚上这一关定是脱不了,雅珍尚有一件旗袍在成衣店里,她有些讨厌多嘴多舌的明仁,托故儿出去了。雅珍一走,明仁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卷儿,递给明和说:“二叔积攒下几根黄货,拿过来让你救急。明和,花钱买太平吧。家里的事儿,用不着你费心,有我呢。”明和打开布卷,金灿灿的四根金条,在手里沉甸甸的。
明和想了想,把金条原样包好放到年内行里。明和说:“年迈,你先收着,爹问起来,说我收下了。留着救急吧,战乱年景,谁知道家里会遇上啥事儿。”明仁死活不要,明和急红了眼,“年迈,你听我的话,现在就走,这里的事儿,你不用费心,我有措施应付。”
明仁说:“明和,我留下给你看家护院,一家人不放心,还不到秋收的时候,家里也没事儿做。”明和说:“年迈,我不是不留你,你留下我和老肖咋说,老肖跟了我许多几何年了,人又忠诚老实,总不能让我把老肖赶走吧。”
明仁不安地搓着两手,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管你的铺子,在家里侍弄侍弄花卉,一早一晚,你和雅珍不在家,家里有人照应。大秋一时半刻赶过不来,在家闲得手痒痒,你呀,当我给你当两天帮工吧。”看年迈说的如此恳切,明和也欠好一口谢绝,忙说:“年迈,委屈你了。”
到了晚上,明仁叫了一辆马车和雅珍去了观月楼,到了观月楼下了马车,早有一对卫兵等在那里,雅珍按住突突跳的心口,说:“明和,照旧不上去了吧?”明和轻轻拍了拍雅珍的手臂,说:“不要怕,有我呢。”雅珍挽着明和上了二楼,观月楼里静悄悄的,明和以为差池劲儿。
观月楼是三番的热闹地儿,饭局儿排场,气氛也好,招待上宾,送往迎来,差不多都在观月楼。观月楼灯火阑珊,没有出出进进的人流,不见往日的纷繁热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明和心里忐忑不安,有陈雅敬在,不会有什么事吧,李主座是军界的人物,怎么可能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