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04）（1/2）

正月十六是嫦娥的生日，嫦娥过了生日整十八岁，出落的花尖子一样。吃过了晌饭，淑云老早把嫦娥叫已往，让嫦娥看着水生，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碎花褂子，说："妹妹别嫌，照旧在外家的时候，年迈给我买的，一直没舍得穿，厥后跟了你哥，看着花哨，没敢上身，身量巨细，咱俩差不离儿，嫂子老早想送你件礼物，放在箱子里一时想不起来。昨天给水生找小衣裳，猛地翻出来，想起今儿是你生日，爽性送了你，做小我私家情吧。"

大嫂子没件像样的衣裳，嫦娥说啥也不要，说："水英再过几年就能穿了，给水英留着吧。"淑云说："水英才多大点孩子，往后日子好了，不愁没衣裳穿，赶明儿你成了人家的人，嫂子想投合还不定投合上呢。"嫦娥说："巴不得把我赶出去，你好图清静，我才不找人家呢，在家里碍你的眼。"

淑云噗哧笑了，说："妹妹嘴上不急心里急，有了人家，想留也留不住了。"嫦娥嗔怪地说："嫂子，你少倚老卖老，再说，我撕了你的嘴。"嫦娥穿上花褂子，真真是个大尤物儿。

淑云身前身后看着，赞叹说："好比比着你身子裁的。妹妹长得多俊呀，我要是个小伙子，哭着喊着也要娶妹妹做媳妇儿。"嫦娥拍了淑云一巴掌，冒充恼了脸，说："越说越逞强了，不知羞臊！"姑嫂俩说着话，一边撩拨着水生，一边包饺子。

天擦黑，明仁赶着骡车回来，姑嫂俩说笑着包饺子，心里一团兴奋。脸上漾着笑说："淑云，你生日不是六月里吗？不年不节，咋包饺子？"淑云抿着嘴巴笑着说："你问妹妹吧，今儿是人家的好日子，看脑后多了啥没有？"

嫦娥光笑。明仁审察着妹妹说："没多啥呀。"淑云笑道："妹妹今儿扎尾巴，多了两条尾巴呢。"明仁也笑，嫦娥说："哪有你这当哥哥的，把妹妹的生日都忘了！不是嫂子有心，谁把我当回事儿。"

饺子出了锅，淑云把爹娘喊过来。娘一进门，嫦娥穿得鲜明水滑，心里舒坦，淑云的脸上也有了笑影儿。婆婆说："淑云，这一阵子娘没给你个笑脸儿，委屈了俺淑云了。不是你有心，我早把你妹妹的生日忘了。"

嫦娥说："俺嫂子性情好，换了三婶子，气也把您气死了。从今儿起，谁给俺嫂子气吃，我也不管是谁，我先和她恼了。"一家人心里兴奋，围在一起吃饺子，淑云看着爹娘笑微微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兴奋。

正吃着饭，仲相家两口子，仲森家两口子一前一后进来了。明仁娘的脸上连忙结了霜，淑云站起来让着叔婶们坐下，端着饺子往返地让，明杰娘捏了两个，问道："今儿是啥日子，你们这么热闹？"淑云说："俺妹妹生日。"明华娘从淑云的怀里接过孩子，说："水生，让奶奶好悦目看，几天不见啊，长这么长了。"

明仁娘不说话，气呼呼地用饭，喉咙里像塞了把草，撂下筷子说："不吃了，不吃了！气饱了！"仲林瞪了妻子一眼说："你就见不得淑云兴奋，孩子生日里，有啥不兴奋的？"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仲林两口子，仲相说："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先到上房里坐着。"

仲相几个进了堂屋，明仁娘说："淑云，娘不是对着你，我看不惯你三婶子，一望见她那张脸，娘就想吐。"仲林吃完饭，回了正房，婆婆抱着水生走了，淑云的心里泼了一瓢凉水，看着一桌饺子呆呆地发愣。嫦娥心疼嫂子，说："嫂子，你只管吃你的饭，老辈里的事儿，咱操的哪门子心！"

仲林很快把仲森家两口子打发走了，单独留下仲相，半是商量水生的满月酒怎么部署，半是和仲相说说话儿，过了年，仲相没过来打个照面，心里不踏实。太爷是在那里走的，仲相心里比他还难受呢。

他何尝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从心里不想再和仲森家闹下去，在八里洼，董家一门老小，谁不伸大拇指夸赞，偏是出了仲森贪占自制不讲信义之人，老董家的颜面往那里放？

仲相正有事和年迈商量，把明杰他娘打发回去，自己陪年迈说说话儿。很快商定下水生满月里的事务，仲林的意思，水生满月酒仲森家愿意来，也欠好赶他回去，过继明智的事，还得有保人出头调停，明华娘为人做事，他心里不踏实，明智已往，万一出个啥消息，谁担待的了？

商量完了水生过满月的事，仲相说："年迈，尚有一宗事儿，我心里一时安宁不下来，你务必帮我想个法儿。"仲相把董化斋保荐他做乡长的事说了。董仲林半天没说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荒乱年景，只求自保，哪儿还顾得上乡里黎民？

仲林思量圆满了，说："老二，你智圆行方，做事儿中规中矩，肚子里有墨水，咱兄弟三人，只有你上得去桌面儿。太平年月，我绝不拦挡。这个乡长要是好干，凭二叔的为人，到不了你手里。"年迈说得仲相直颔首儿。

仲林说："眼下南乡忙乱，四处拉丁，咱这地面儿太平不了几天，收税敛税，来得是个死价钱，上头怎么定，你只管按着码儿收，不藏不掖，落不下几多闲话。有抗税不交的，少不了冒监犯，和同村里结仇树怨，也是难免的事。最头疼的事儿，就是拉丁，拉到谁家头上，也是人命讼事。这个乡长不干也罢。"

仲相说："二叔的保荐信上去了，怕是哆嗦不下来了。"仲林说："你到三番住一段日子，明和的丝绸铺里正缺少人手，把眼前这事儿挡已往再说。"仲相说："年迈，我听你的。"

喝而已水生的满月酒，仲相把家里的几亩地，交给明仁搭理，让明杰她娘打点了几件衣物，到三番住些日子，明杰也说想水灵，陪着爹一路去。本想马上就走，偏偏这两天明杰身上不清洁。明和派人来接，明杰娘推说迟一天再去，把人打发走了。

等过了几天，明和捎信回来说，店里生意火旺，一时腾不身世子来，让明仁把他们送已往。明和给明仁预订了桑条和蚕种，明仁也想已往看看。明仁一早套好车，二叔家里一摊子事务，一一嘱咐下来，消磨了半天时光。

明仁牵了骡子在门口等着，远远望见董化斋领着一小我私家过来，心里说，二叔走不了了。刚要进门给二叔报信，董化斋把他喊住了："明仁，你二叔出远门儿？"明仁只好站住，等着董化斋过来说话，董化斋到了跟前，二叔正巧从大门出来，望见董化斋过来，心里不禁一沉。

董化斋说："仲相，慢走一步，二叔有话说。"仲相给明仁使了个眼色儿，说："二叔，我身子欠好，心里焦疼，让明仁带我到三番瞧瞧呢。"董化斋后边站着一个穿灰戎衣的人，肩上背着个灰不拉几的背包，眼睛亮晶晶的，笑微微地跟仲相颔首。

董化斋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说："不急，不急。我说一两句话，说完就走。"仲相陪着董化斋屋里说话，一进房门董化斋把明杰娘俩支出去，先容说："这位是紫镇八路军后方勤务处的范照料，叫范立田。"

范立田和仲相握了手，微笑着说："董乡长，咱们算认识了，我在这里住几天，以后少不了贫困您。"范立田叫他董乡长，心里一愣。董化斋从怀里掏出一纸公牍，摊在桌面上。公牍上写着：

着委任董仲相为中国国民党紫镇县党部之三番区八里洼乡乡长

此令

国民党紫镇县党部之三番区公所关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