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乌云密布，阳光隐没，雨丝又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绵绵细细的，险些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真真实实的沁入衣布里，悄悄地、逐步地浸湿了毫无遮掩地屹立在天空下的人，南枪北索，尚有四周观战的人。

南枪楚无极，南七省的霸主，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年依然看不透俗世的虚名，岁数愈大反倒更汲汲追求短暂的虚荣，不外他也有这种资格去追求就是了，能够叱吒一方纵横二十年，他在那把长枪上的功夫可说已达炉火纯青，入迷入化的境界了。

而北索厉阎王，老实说，虽然他称霸北六省快要十年，江湖上的人对他的认识却相当浅薄，否则也不会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又因为他不爱动武，见过他的身手的人也不多，就连紫萝衣，完婚近一年，她也没那荣幸见识过，不外败在他手底下的可都是江湖上能手中的能手，成名多年的棘手人物，包罗北六省黑道总瓢把子，之后，北六省霸主的名衔便顺理成章的套到他头上了。

这么一较量起来，厉千魂的北六省霸主更为名副实在，因为楚无极尚未有时机打败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

“爹，你说他们谁会赢呢？”紫承风咽著口水问。

“说实话，”紫老爷紧张得险些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我一点也不敢说！”

“这可是南方和北地头一回正式对上呢！”紫晨衣的夫婿咕哝。

“最好是三姊夫赢。”紫采衣呢喃。

“空话，虽然最好是三妹夫赢。可是……”紫承尧忧心地往返看那两个依然坚持不动的人。“究竟南枪成名得早，事实如何真的很难预测。”

“但……”

“闭嘴，人家在这边紧张得要死，你们在那里聊什么天！”紫萝衣头也不回的斥骂过来。

谁有心情谈天呀！

不外，他们相识紫萝衣的心情，于是各人都闭紧嘴巴不再作声，悄悄期待著场中那两人不知何时才会开始。

而那两个已坚持一炷香之久的对手，四道眼光相互锁定，相互牢牢地注视著，气氛极重而郁闷，这种能手拚斗之前的僵峙情势特别紧张又恐怖，因为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在动上手后抢占上风，一旦真的发动，定然是惊天地而泣鬼神的龙争虎斗。

蓦然……

看不出是谁先发动的，旁人看来倒像是他们两个事先约幸亏同一时、同一刻发动的，楚无极的长枪平平扬起，却在扬起的刹那间暴翻猛挑，红云乍现，尖锐的啸声破空裂风，快得不行言喻的指向厉千魂，凶狠无比。

同一瞬间，蓦然一阵麋集的劈啪爆响，阎王索犹如层云翻腾，又若黑浪汹涌，更似千龙飞翔，扬卷起层层玄色气流，挟著骇人的风雷之势，山撼海涌的卷向楚无极，狂悍无匹。

由于毫无预警，众人猛一下抽了口吻，然后就被那汹涌众多的局势骇吓得忘了呼吸，直至快窒息了，才纷纷张嘴急促的猛吸空气。

“好……好惊人，楚无极和东湖秀士的拚斗基础没得比！”

“这才是真正的能手对招啊！”

长枪狂舞飞穿，带起一个个翻腾的漩涡，有如毒蛇出洞、横掠暴旋，亦似飞瀑怒涛、排山倒海，枪抡势起，横扫八方，罡风四射，天昏地暗。

然而那条宛似活龙般的黑索更是精绝诡异，剽悍勇猛。

如同江湖传言，厉千魂那条阎王索果真是活的，不只是因为那条黑索无论盯上了谁，谁就会像是被阎王盯上似的再也逃不脱，更因为那条黑索在厉千魂手中已不仅仅是一条黑索，它随时可以转化为种种武器，以任何方式，凭任何招法来施展，是枪、是棍，也是鞭、是钩，似游龙驭风、似虎啸鹰扬，又似惊涛骇浪、似山崩地裂。

那是一条千变万化的怪物，更是一只凌厉凶猛的妖怪！

“真……真的好厉害！”紫萝衣作梦似的喃喃赞叹。“我仔细看过他那条黑索好频频，也没什么特此外嘛，黑不溜丢的一条，除了格外坚韧，又比一般套马索长一些之外，也只有黑索尾端多了一支似锥又似槊的利器较量特异，我曾试过要它两下却差点被绊个四脚朝天，可没想到那条没啥稀奇的黑索使在他手里竟是如此诡异玄妙，活龙活现，简直是风云变色，日月黯无光！”

“这就是武学功力水平上的差异，所以他是北地霸主，而我们只是区区小角色而已！”紫老爷叹息隧道。

“啧，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男子究竟有多厉害！”紫萝衣嘟囔。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紫承风咕哝。

“肯定下了不少功夫！”紫醒衣的夫婿说道。

“那可不，他……”

先前是因为只见过楚无极的精湛功力与超绝的枪术，却没见过厉千魂的身手究竟如何，紫萝衣才会紧张、会担忧，但现在见场中那两人似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她才放下心来，开始有心情讨论起来了。

于是，就在他们说话间，一百招已往了，两百招已往了……

“希奇，虽然他们看上去中分秋色、不分上下，但为何我会有种错觉，”紫秀衣的公公纳罕的低喃。“似是阎王索早已胜券在握，却又不愿尽早竣事这场比斗，这是为何？”

“经你这么一提，嗯，我也看出来了！”紫晨衣的公公颔首赞同。

“真的？”紫萝衣马上歪过头去问。“从那里看出来的？”

“从那里嘛……”紫醒衣的公公双目紧注场中绝不稍瞬。“嗯，从楚无极的枪法招数中，隐隐可以感应一股不耐心和怒火……”

“而厉阎王的黑索反倒愈来愈岑寂、愈沉稳……”紫老爷也看出来了。

“嗯嗯，这只有一种可能……”紫承尧的岳父若有所思的低喃。

“楚无极已使尽满身解数却还赢不了厉阎王，所以他开始著急了……”

“相反的，厉阎王尚未使出全力……”

“换句话说，真要分胜负也早就可以分出来了……”

“而楚无极除了俯首称臣之外，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是吗？”紫萝衣听得又惊喜又有点怀疑。“如果真是，那老大又为何要让他呢？”

“这个嘛……”

紫老爷和其他四位亲家相对而视，再同时转注场中，楚无极的长枪不知何时已酿成了六节枪，然后，三百招已往了，四百招也已往了……

“那也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厉阎王心存仁厚，不想让楚无极太尴尬，以为拖久一点，楚无极或者会自动收手，各人就算是平手。”

“以楚无极那种妄自尊大的心态，他会接受平手？”紫萝衣不以为然的哈了一声。“我看他早已被自大蒙蔽了眼睛，基础就看不出来自己打不外老大；也或许他比我们更早看出整个状况对他倒霉，但他不能、不愿，也不行以认输，所以才会急说他还找不到老大的破绽，甚至也可能想说打久了老大会自己认输……”

这才说对了！

虽然楚无极自己也曾担忧会落败，然而一旦真的动上手之后，他就不再接受会被打败的想法，一意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也非赢不行，纵然情势何等显着的对他倒霉，他照旧不愿意认可，下意识里总存著几分荣幸的心理。

或许时间拖久一点，他就能够找到厉阎王的破绽，一举打败对手；也或许厉阎王会爽性自己认输，横竖厉阎王不在意声名，也知道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再来“骚扰”了，何“乐”而不为？

总之，他绝不会认输，因为——他不能输！

五百招已往了，楚无极愈来愈焦躁，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样犀利凶狠，简直就像是在对战深仇大恨的仇敌，放心要将对方置之于死地；六百招已往了，厉千魂愈来愈稳健，险些只是在见招拆招而没有任何还击……

“楚无极到底在干嘛呀？现在连我都看得出来他不太对劲了！”紫萝衣嘟囔。

“真是想不到，原以为南霸与北霸之间的差距应该不会太大，最多只是毫厘之差而已，而且胜者一定是南枪，可是现在看来……”紫老爷叹息地摇摇头。“他们之间确然有一段相当显着的距离，而胜者恰好相反，是北索。”

“亏南枪那样自信、自傲可以胜过北索，才会一再主动挑衅……”紫承尧的岳父喟叹道。

“他是被虚荣心所累……”

“简直，他的虚荣心太盛，如今反要栽跟头在那无意义的虚荣心上……”

而这个跟头一栽下去，恐怕南枪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快看，约莫要分胜负了！”

众人连忙将视线移往场中，但闻一声爆响，缠战中的人影骤然脱离，楚无极双目怒火熊熊，死死地盯住厉千魂，散乱的头发似刺猬般根根倒竖，连呼吸也变得粗浊了，活像一头弥留挣扎的老虎。

而厉千魂，始终那样岑寂沉著，那样剽悍凛冽，只是，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气，仿彿正待扑杀猎物的豹子。

忽地，哗啦啦啦声响中，楚无极的六节枪又回回复来的长枪，再喀啦一声，两手一分竟又酿成一长一短双枪，众人正感讶异间，紫承尧的岳父已然惊悚地倒抽了口冷气。

“老天，南枪要使出他的压箱底绝活儿：天地无双了！”

“你见过？”

“一次，我只见过一次，十五年前，据我所知，南枪也只使用过那么一次，之后，他便成为南七省的霸主，再也没有使出过这一招了！”

“那么，果真要分胜负了。”

语声刚落，蓦闻楚无极断叱一声，旋见红雾霍然暴染，似乎汹涌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天与地，而耀眼的银枪头便隐藏在红雾中，飞戮向厉千魂，快得匪夷所思。

双眼倏眯，厉千魂原地不动，黑索却在刹那间盘旋而起，溜溜寒芒似暴雨般从四面八方泻落，圈舞的索影带著有形与无形的激荡回绕狂飙，空气犹如碎裂般的呻吟，那红雾也被撕碎了，仿彿红雨般飘落四处，而那潜藏在红雾中的银枪头也当的一声歪了准头，就在这一瞬间，厉千魂背后猝然泛起另一抹枪尖刀影，有如来自幽冥的诅咒，更似来自地狱的魔手，直刺向他的背心……

“老大！”

在紫萝衣的失声尖叫中，如同开始一样的突兀，眨眼间一切就竣事了，而观战者基础没人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见到的只是最后的效果。

两个对手相距十步，悄悄地相互对视。

楚无极双目失神、心情落寞，尚有几许迷悯与惆怅，以及一丝隐藏不住的痛恨，好片晌后，他伸脱手。

“还给我！”

厉千魂一语不发，默默地把那支飞戮向他背心的短枪扔还给楚无极，楚无极怔愣地注视短枪片晌后，毅然转身。

“我们走！”

没有人作声，甚至没有人动上半根寒毛，直至看不见楚无极等人的身影之后，喜极的欢呼声方始轰然爆起，每小我私家都又惊喜又欣慰的笑成一团。

“赢了！赢了！北索赢了！”

这当中，最夸张的是紫萝衣，她竟然跑到厉千魂眼前扑通一声跪下，还把额头磕到地上去。

“老大，我恳切诚意拜你为师，请收我为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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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嘛，为什么不能教我嘛？”

“我没说不教你，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教。”

“但那还要好几个月耶！”

“很快就已往了。”

“是喔，你的时间是很快就已往了，但我抱著这个愈来愈大的肚子，时间过得才慢呢，哼，都是你‘害’的！”

“……我先教你一些口诀吧！”

“好好好，先背口诀也可以，走走走，现在就回房背口诀去！”

望著转怒为喜的紫萝衣又拉又扯地硬拖著无奈的厉千魂回房，紫夫人禁不住吁了口吻，感伤的，也是宽慰的。

“五个女儿里，我最担忧的是她，没想到最幸运的也是她。”

紫采衣噗哧一笑。“就像爹说的，她是走了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