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22部分阅读(1/2)
爷子是个善人。之前故意招赘王彦中,也是为女儿着想,这一去……
看看守门的家仆多是老弱,青壮已不见踪影,还听得院子里隐约传来争吵声。王冲暗叹,潘老爷子这一去,潘家担子全落在了潘寡妇身上,司空见惯的争产戏,怕正在潘老爷子灵前上演。
转身去采买了一些祭品,再度上门,宅院里已空荡荡一片,灵前一片狼藉。潘寡妇和香莲玉莲母子,三个大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却还强自撑着接待王冲。
品着潘寡妇看向自己那股欣慰又遗憾的眼神,再看看香莲玉莲倚在左右,恨不得拉住自己痛哭一场的凄苦无依状,王冲心道,正是好机会!正是把潘寡妇变作后娘,香莲玉莲变作妹妹的好机会……这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守望相助,顺便为之嘛。
王冲关切地道“巧姨娘,我爹虽不好登门,却交代我尽力相助。姨娘若有难为之事,尽可吩咐侄儿。”
潘寡妇勉强一笑,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二郎有心了,都是潘家之内的事,不敢劳动二郎。”
看来还真是遭了逼迫,王冲摆手道“姨娘哪里话,我娘与姨娘情同姐妹,王冲也能算半个潘家人,就算说话不管用,帮姨娘出出主意也行。”
他挤兑道“难不成是姨娘嫌王冲年纪小,不知世事?或是嫌王冲在外已立下‘太岁星君’一名,谁沾上谁就倒霉?”
潘寡妇苦笑道“二郎已名扬蜀中,听说都已入了官家的耳,哪敢视二郎作无知小儿?只是……”
她还要推脱,王冲又招呼道“香莲玉莲,要不要冲哥哥帮忙?”
姐妹花咬着手绢,泪珠如断线珍珠般滴答而下,都紧紧盯住了王冲,一副千肯万肯的急切之状。潘寡妇暗叹一声,吩咐道“还不给你们冲哥哥伺候茶水?”
哪顾得上什么茶水,两姐妹听得母亲转了心思,呜哇一声,径直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搂住王冲,泪水顷刻便打湿了王冲两肩。
“堂叔堂伯们就在爷爷的灵前,要娘亲交出花圃……”
“他们都不问娘亲的意思,要将娘亲许给别人……”
“还说已经给我们找了婆家,要我们等着嫁人……”
“连家里那些下人都站到他们一边,娘亲在灵前拿剪刀比着胸口,他们才没敢强逼着娘亲。”
姐妹俩哭诉间,就已将潘寡妇的处境道个明明白白。
再问清楚了潘家亲戚的企图,王冲叹道“姨娘,若是他们要花圃,便作价卖了他们,虽有损失,也比跟这帮小人厮缠到底的好。”
潘寡妇咬着银牙,摇头道“这是我跟我爹十来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家业,凭什么要被他们夺了去!?没了这花圃,华阳潘家还能立足吗?”
果然是个烈女子,这般要强,可此时王冲却没附和她的意思,柔和却又坚定地道“姨娘,你还想保住华阳潘家?不可能了。”
华阳潘家之所以存在,是有花,也有潘寡妇,但更重要的,是有潘老爷子。家主一去,潘寡妇膝下又无男丁,这一家再不可能。就如潘家亲戚一心要将潘寡妇乃至潘家姐妹嫁出去一样,这个时代的女人无法自立,更不提还要撑起一户名望。
潘寡妇顿时就变了色,挑起眉梢道“莫非你也是替那些人来作说客的!?那便免了!”
王冲没说话,就静静看着潘寡妇,两人相持好一阵,潘寡妇泄了气,叹道“二郎莫怪,姨娘之前是争得头晕了,不过这潘家是我爹与我的心血,怎么也不能丢掉……”
几句话自不可能破开潘寡妇的强烈执念,王冲也没有再争下去,想到他刚得的大片荒地,心中一动。
“跟那些小人继续强顶,总怕他们使坏,姨娘不怕,也要为香莲玉莲想想。花圃可以别地起,没了此处的花圃,难道就不能保住华阳潘家的招牌?我可不信,姨娘既能与老爷子白手起家,为何不能换了地方再起事业?”
王冲道出海棠渡有他大片荒地,可以暂借潘寡妇作新的花圃。潘寡妇楞了片刻,摇头笑道“二郎真是不知花事呢,花圃的水土都是精挑细选,多年培植而成,哪能随随便便寻块地就作了花圃。”
她又是幽幽一叹“不过二郎也说得对,跟那帮小人强顶,难保不生出什么事,能绝了他们的口实也好。二郎的话,姨娘会好好想想。”
她再看看女儿,犹豫片刻,决然道“这些日子要忙着料理爹爹丧事,还要处置各处生意,香莲玉莲在家,着实不放心,能不能让她们到二郎家中,暂时照顾一阵子?”
这话已是第三次说了,前两次都是玩笑,这一次却是认真的。感受着倚在臂膀的两个娇小温软身躯正在瑟瑟微抖,王冲怜爱之心大作,展臂搂住她们的小小肩膀,点头道“姨娘放心,香莲玉莲就如我的亲姊妹,我待她们会如待瓶儿一般。”
潘寡妇正欣慰点头,香莲却挣开了王冲的手臂,低头道“我不去,我要陪着娘亲。”
玉莲抽抽鼻子,也跟香莲站到了一起“香莲不去,我也不去。”
潘寡妇看了看女儿,尤其是香莲,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再看向王冲,苦笑摇头。
王冲岂是轻易放弃之人,轻笑道“冲哥哥我正在琢磨一桩生意,正要找你们帮忙,若是能成,还能帮到你们娘亲哦。”
香莲玉莲对视片刻,眼中纠结散去,抿着樱唇连连点头,只是再不肯跟王冲靠得那么近了。
潘寡妇只当王冲在哄骗两姐妹,笑笑就将这话置之脑后。
出了潘家宅院,姐妹俩与母亲挥泪道别,王冲骑着小毛驴,潘家的家仆阿旺阿财这对夫妇赶着马车,朝三家村行去。
安置了香莲玉莲,再送走阿旺阿财,王冲看看只有两厢简陋木屋的家,对王彦中道“咱们家也该扩扩了。”
王彦中正用怜爱的目光盯着跟虎儿瓶儿玩在一起的香莲玉莲,听王冲说话,随意地点着头,待醒悟过来,王冲又出了门。
“千万别遇上啊……”
王彦中再度倚门眺望王冲的身影,眼里满是忧虑。
到了海棠渡,王冲准备看看昨日那虬髯道士的情况,再跟林大郎研究改进蒸馏炉。骑着小毛驴到了茶铺之处,一个壮硕身影猛然自茶铺中闪出,拦在王冲身前。虬髯满面,道袍破烂,手中没有执拂尘,而是一根粗壮哨棒,竟是昨日那醉酒的道士。
“你,就是王二郎!?”
那道士暴喝一声,惊得毛驴大圣一个哆嗦,嘿哞嘿哞地叫了起来。
王冲正一头雾水,却见茶铺老板李十八苍白着脸,打着哆嗦地喊道“二郎快跑!这野道士就是来拿你的!”
不明白这道士为何转了几天,此时才来拿他,可眼下绝非追根究底的时候。王冲一转驴头,两脚猛踹,赶着小毛驴就要飞奔而逃。
小毛驴的反应是以更高的声调嘿哞嘿哞惊叫,四只蹄子就在地上徒劳地刨着,王冲回头一看,惊得炸起一身汗毛。那道士用一只手轻飘飘拽住了驴尾巴,连人带驴就再行不得半分。
震惊并没影响到王冲的反应,他果断地一跃下驴,准备撒腿就跑,可一跃之后,不但脚没落地,天地更是颠倒过来。待找回了方位感,才发现自己竟已被那道士挟在了腋下……
道士蹬蹬朝着渡口方向飞奔,呼呼风声擦着耳朵,王冲在心中大叫,这道士到底是何来历,这世界怎么又变作世界了!?
三家村王家,王彦中正一把把丢着铜钱“遇上、遇不上……”
第五十九章 真君真经机缘牵
片刻间这道士就挟着王冲到了渡口……
如果这道士直跃而下,踏水而过,一苇渡江,这就是中武世界。
如果这道士大袖飘扬,轰出团团劲气,水柱升腾间,几个鹊跃就飘至对岸,这就是高武世界。
如果这道士什么也没作就闪到了百丈外的江岸,这就是仙侠世界。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会让王冲对此世的认识轰然垮塌,连带此世的人生规划也会尽数颠覆。
遗憾的是,这道士却是老老实实停在江岸边,扬声招呼着船家过江。不仅让王冲心中的梦幻泡泡再度破灭,压下的危机感也重卷而来。
没等仔细品味,脖子一痛,意识顿止。
不知过了多久,王冲被这道士的如雷呼喝声惊醒“师父!师弟带来了!”
感知归位,才发现被道士扛在肩上,正进一处破败道观。
师弟!?
心神又被这话猛然拽住,还没来得及分析,又听一个洪亮声音道“不是允了你花光三十贯才回来吗?这才三四天,你是去关扑了?”
道士嚷嚷道“在十里渡遇上了黑店!喝它那劳什子酒,半斤就放倒了俺!俺立了赌誓,钱都输了。”
进到道观那梁断顶漏的殿中,王冲被道士放下,视线再度颠倒,一张须发皆白的面容入眼。初看像是七八十的老头,可面容红润,眼角都不见皱纹,感觉甚至不比王彦中老。
“什么酒,半斤就让你倒?八难,出家人不打诳语,要打也得让人信。罢了。瞧在把你师弟带回来的份上,你便是去关扑了,师父也不计较。”
白发人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在王冲眼前晃悠,确认王冲是否神智正常。
“师弟!?”
王冲揉着脖子,终于将这疑问道出了口。
“俺真没有……是,师父,俺关扑了。”
那虬须道士咆哮着,白发人头也不回,手指一伸。只得满脸委屈地认罪闭口。
“徒儿,你的魂儿是为师招回来的,你自当随为师入山,一同追索天地之道。”
白发人看着王冲,满脸慈祥地道。这话唤起了王冲某段新旧交织的记忆。但还有些模糊,只下意识地觉得,一股怒气正自心底升腾而起。
“去年你父亲到灵泉县武侯山找我,求我为你招魂。我便说,招魂要耗我神霄派功德之力,须得他出家入我神霄派来补此功德。你父说,他资质驽钝。也已年长,不如让你投入我门下,我便允了。”
“到如今已过了半年,我掐指一算。你该已回魂,便来带你上山。”
见王冲两眼发直,怒意满面,白发人再道“哦。倒忘了让你知晓,我乃神霄派灵靖真君赵申。这是你师兄八难,他与你一般,都还只是学法,得不了道号,你且叫作……九难。”
这白发人一股脑塞了无数信息,而王冲脑子就一个念头来回荡着,王彦中!
三家村王家,正一片鸡飞狗跳的乱状,瓶儿香莲玉莲泪眼婆娑,王世义、邓衍甚至虎儿都在磨刀调弓,于保正也领着一伙保丁匆匆而来。
王二郎被绑了,正朝东面灵泉县而去!
海棠渡的茶铺老板李十八,渡口艄公丁六,以及海棠楼的林大郎,接二连三将这消息传了过来。不仅王家震动,整个三家村也惊动了。
这半年下来,王冲的声望在三家村已攀到新高峰,现在正在筹建学校,不仅许了三家村所有小儿入学,还有若干学校仆役的活分派下来,已成为三家村获得新生的希望所在。连带于保正也全心凑来抱大腿,自不能坐视王冲遭难。
唯有一个人例外,王彦中。
他几番欲言又止,等大家都全副武装地集合起来,准备出动时,再没办法置身事外。
“去江东十六里的小朱仙观,是啊,就是那座已经荒掉的道观。赶得快的话,一定能找着。”
王彦中这话出口,众人讶异地瞪过来,秀才公也会算卦了?
“千万别动手!好好说话,掳走二郎的不是坏人。”
再加了这一句,让众人更为狐疑了。
于保正问“秀才公不去?”
王彦中痛苦地闭眼,再睁眼时,整个人充盈着坚毅之气“我相信二郎!他定会吉人天相!”
“爹,原来是你这坑货害的……”
小朱仙观里,王冲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回想起这几日王彦中那躲躲闪闪的神色和神神秘秘的叮嘱。
身为儒家弟子,道学传人,竟然信鬼神之道,看在救儿子心切的份上,这事就没必要吐槽了。而把儿子推到道门里,自己脱身,算起来也该儿子得的。古时常有这故事,和尚老道救了谁的命,再
断了谁的尘缘,这也能说得过去,就不诛王彦中这父亲还有什么私心了。
可知道赵真君过来抓人,却心虚着不敢直言,以至于王冲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不是标准的坑货么!?
虽然大致明白王彦中的心思,也就是不愿被儿子鄙夷、嘲笑以及厌恶,可王冲还是为这父亲的鸵鸟脾性愤怒不已。
“九难啊,你天赋异禀,神霄派正等着你发扬光大。须知此时正是道门兴盛之世,投身道门,前途远大……”
灵靖真君赵申吧啦吧啦开始忽悠,王冲没好气地问“我能说不么?”
赵申摇头“这是天定机缘,你逃不掉的。”
王冲活动活动脖子,猛然起身,拔脚就跑,却一头撞在一个铁打般的人体上,顿时眼冒金星。八戒……不,八难正拦在前面,这家伙个头虽不如王世义,可一身精壮,满面虬须,眼中的煞气有若实质,让人不敢直视,气势竟比王世义还要迫人。
“喔弥……那个,寿佛。”
八难竖起单掌,唱了个怪怪的喏,王冲心说这家伙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八难,你沙弥气还没脱尽,晚上再念三遍《北帝清净心经》。”
赵申淡淡地训斥着,再对王冲道“八难和七难本是佛门子弟,得了天尊点化,这才入了道门。九难你看,连佛门子弟都已转入道门,道门这般大盛。你所求的一切,荣华富贵,名利前程,自在道中,又何须走红尘之路?”
赵申这话王冲暗自鄙夷,道门大盛,不过是赵佶崇道,富贵种种,都会随着那一日的到来烟消云散,少爷我正道走得好好的,怎会跟你走这邪道?
有这凶悍的八难在,更不知赵申是何身手,王冲便绝了逃跑之心。而想到“邪道”,王冲有了盘算。
“真君该明白,我是无心求道的。不过若是真有通天大道,也未尝不能试试。我便有一问,真君这神霄派,到底有何来历?”
王冲摆出一副你来说服我的姿态,赵申来劲了。
“我神霄派出自……”
赵申一开口,天地都晃悠。道他这神霄派出自北天紫薇大帝所传真法,而他赵申的授业恩师是东瀛子杜光庭(王冲插嘴问,杜光庭是晚唐时人,都已死了快两百年,怎可能亲自授业,赵申神秘地一笑),东瀛子传他《神霄天坛玉书》,还有什么神霄金火天丁,可治制六天鬼神、辟邪禳祸。
赵申还科普了一番道门常识,特意强调说,此时天下自称得神霄者芸芸,就只有他这西川神霄派最为正宗,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以及火师汪君所通雷法也算是正宗,除此之外,其他诸人,皆是借一星半点残法招摇撞骗之辈。
说话间,赵申弹指,不远处的蜡烛噼啪一声,不点自燃,再笑吟吟地看向王冲,却见得王冲不为所动,暗自愕然。却不料王冲正想笑,靠这点江湖伎俩就来哄人?他分明嗅到了一股微微的熏香加硫磺味。
没能镇住王冲,赵申面色不改,眼神却变了,既有惊讶,还有兴奋,看王冲也如看珍宝一般,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赵申问“九难,我神霄派的神霄五雷法,内蕴天地之力,鬼神辟易,莫非你都还看不上眼?”
王冲反问“真君这西川神霄派,有哪些法门?”
“《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神霄天坛玉书》,也就是《五雷玉书》!再加之北帝诸门心经,天下间,神霄五雷正法,皆在我神霄派!”
赵申以高亢嗓音道出这些道经,说话间殿中竟有嗡嗡回声,好一派高人气势。
却听王冲弱弱地问“诸般法门,可能长生否?”
赵申一滞,含糊地道“待修炼至通天地,明鬼神,自成混元一气,长生唾手可得。”
王冲再问“这些个法门,是怎么划分修为的?”
赵申那雪白眉毛挑起,王冲既问得这么详尽,该是已经有心。“我西川神霄法门有五层,一层唤神法,一层借神法,一层炼神法,再有混元神霄决和高上神霄紫薇真法,层层修炼,鬼神之道和天地之秘尽在其中。”
却见王冲皱眉道“听真君这话,神霄法门只是炼体炼气的法门,怎么我见的道经言,道门总旨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真仙这几级呢?其中还详尽说到了渡劫之上的人仙之分……”
赵申愣了一愣,猛然起身,一把拧住王冲的胸襟,厉声道“你看的是什么道经!?”
王冲摸摸鼻子,转作回忆地转着眼珠,不确定地道“好像叫……《忘凡语人修真体元万妙道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章 谁入道中谁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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