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贪玩少年遇上亡命汉子(1/2)
孙招盈口中弟弟,原来是早就收到消息,去了永安州避祸。
那永安州全境,山峦纵横,有些悬崖地段,除了鸟木,再看不见一活物。偏生这难上青天之处,却有都城府一大片平坦之地。
都城府千余年,不知水旱,丰俭由人,养的民风慵散,处处茶馆,寻常民众,平日里无所事事,喜好喝茶晒阳,吹些散牛。到处是青瓦绿树,小溪流水,养的人皮肤白皙,容貌姣好。
自古永安州人又有许多名士,皆居于此,而其余州府名流,归隐山田时,也好都城府之风。所以都城府大富大贵之人聚居,富可敌国。那都城府繁华可想而知。
那孙招远此时为避祸,来此居住,好不快活。孙招远童年少年时期,天天念学,孙守成在家亲自督学,身边之人,也皆是学士,他年少成名,却毕竟是个少年,需要同年人一起玩耍。正好离了家里,只带了个随身书童,身边又不缺银两,整日走马观灯,结交些有趣少年,不过半年,什么赛马斗蛐,什么吃酒看戏,渐渐习得。
孙守成得到书童秘报,甚是心虑,书信教导其不可随意结交人等,沾染不好习性,那孙招远怎肯听话,山高天子远,终于可以解脱天性,还不好生作乐。于是寻了个随身书童的不是,将其遣回青丘州,自此更是舒坦。
孙招远想:“何不开一客栈,装作普通客人,混迹其间,与那些过往有趣之人结交,也可知晓世间有趣之事。”便拿出白银百两,盘下都城府繁华处一宅大院子,好生收拾,置办些红木梨木家具,开始营业。生意却出奇的好,过往客商,三教九流,皆愿住此,日日满房。
孙招远遇见有趣人士,便请客招待,了解故事。阅历及酒量都见长,也习得了许多江湖习气。
这日华灯初上,孙招远正和几个云溪州来的汉子饮酒作乐,猜拳行令,气氛欢乐。突然之间,二十几个凶神恶煞之人鱼贯而入,皆手握钢刀,仔细查看在座客商,道:“我们来找一伙人,与其余人等不相干,不要妄动,妄动的,当心刀剑无眼。”
人人脸色恐惧,立时安静,孙招远年纪尚小,怎遇过如此阵仗,不知如何应对,也就坐在旁边,思索对策。
有胆子大的问了句:“这个大哥,请问是抓捕逃犯吗?若如此,我们也可做个帮手。得了赏钱,我讨点喝酒吃吃也是好的。”
那为首之人道:“是,也不是。好生坐着,与你无关。”
这些大汉将人拉起,仔细辨认,明晃晃的钢刀,对着人照。云溪州来的汉子,领头的叫金飞,坐孙招远左侧的叫陆大强,坐孙招远右侧的叫姜富贵。金飞道:“你不是昨天晚上的旧相识,怎的?昨天打不过就带帮手过来了?”
那为首之人一见,便认出是他:“好小子,果然在这里,昨天的仇,今天就要报了!”说着准备动手。
孙招远与他们坐在一起,当下惊骇,站起身,拱手向那为首之人道:“敢问大哥,何事要出如此重手?我与这几位哥哥也是今日相识,不知到底有何误会?若是可以私下解决,弟弟敢做个担保,出钱了结。”
为首之人道:“既然与你无关,就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伤了你,不是好事。这几个人敢抢我生意,还伤我兄弟,今日必将其击毙。”
金飞站起身,道:“不要以为你盐帮勾结了官军,垄断私盐贩卖,这都城府就是你们盐帮的天下。我们几个兄弟也是吃不起饭,要不起命的,有钱大家赚,你走官道,我走鼠道,各不相关,若是真要决一雌雄,我们三兄弟也不是怕事之人,你们二十几个人,一起上便是,看是你的人多,还是我刀快。”
孙招远立时明白何故。当时朝廷垄断食盐买卖,充实国库,所有盐的贩卖,都要经过官府,官价甚高,不少狂徒便私下贩卖,以官府十之一之价,卖与百姓,攫取利益。
永安州有个小城,名曰盐府,城中水井之水,提炼之后,便是食盐,甚是神奇。不少私盐贩子,便从盐府收盐,贩往各处。由于利益极高,所以盐贩子之间火并,也是常事。经常一言不合,抽出兵刃,便互相对砍。
普通百姓虽然经常见到火并之事,知道这只是盐贩子之间的纠葛,并不会抢劫民众,做些歹事,于是天长日久,就见怪不怪了。日积月累,盐贩生意逐渐被盐府方家垄断,是称盐帮。今天为首之人,便是盐帮都城府分帮之人。既然与其他人无甚关系,其余客商,皆默默退出。
有好心人看他三人势单影孤,走之前悄声道:“是否报官?”金飞撇了一眼,冷笑道:“也不看我是做什么买卖的?”那人便不再多言,径自去了。自古以来,盐乃是朝廷财政命门,盐贩被官家抓住只能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盐贩之间火并,即使死了也是不报官的。
须臾,偌大地方,只剩下关系中人。孙招远思忖道,自己不会武功,还是远远站着,免伤了自己,再做打算。
为首那人说道:“昨日你在竹林里卖盐,被我和两个兄弟撞见,本只想好言相劝,劝你收手,这是我们地盘,怎能让你放肆。没成想,你出手打伤我两个兄弟,这事要是就此作罢,我们帮会在永安州境内,还如何掌管生意。今日,休怪我无情,见到阎王爷,也只说是自己莽撞,不要拖累别个。”说着二十几个人提起钢刀,作势要冲。
金飞道:“小胆鼠辈,若真有本事,何不只身来取我兄弟三人性命,带上这些喽喽,不过只是壮胆,我未必看在眼里。”说着拔出腰间宝刀。陆大强和姜富贵二人也将身旁宝刀紧握。
登时,那二十几人哇哇大叫,三名壮汉身手矫捷,向金飞扑了过去。却听得“啊哟”、“啊哟”三声,有一个算一个躺倒在地。三人都胸脯中刀,鲜血长流。跟着又有三名壮汉一起抢上,同时劈砍,金飞手腕一扬,宝刀格挡。陆大强和姜富贵抽刀乱砍,又一阵惨叫,三名壮汉倒在前面。剩下人面面相觑,无人再敢出手。
为首那人道:“一起上。”剩余之人,将三人团团围住,就等一声令下,将三人砍做肉泥。金飞将桌上滚烫汤锅,泼向众人,阵仗大乱,三人挥舞长刀,一阵乱砍,剩余二十人,个个中刀。红油和血水混在一起,真是水煮血旺。
“住手!”门口有人喝道。众人望去,几个壮汉赶到,走在前面者气宇轩扬,气度不凡。后面两人似是贴身护卫。
那人看了看受伤之人,说道:“脸都被丢尽了,还不快走,带着不成器的东西速速包扎。”为首者一脸羞愧,搀扶其余人等,鱼贯而出。
来人拱了拱手,道:“阁下好身手,请问尊姓大名?”
金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云溪州路阳府人金飞是也。”
那人道:“未曾听过尊名,都说云溪州人人英雄,个个好汉,自古始,便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不虚,古时天下分崩,云溪州自立皇帝重赏将士,斩首便能获得赏赐,最高可封侯爵,所以云溪州士兵骁勇,战场上奋勇杀敌,以图封地获赏,自此云溪国战无不胜,统一天下。后,民风依然凶悍,无战事之时,经常出些声震天下的好汉。
金飞冷笑道:“未知阁下是?”
那人道:“我乃盐帮堂主方宏建,刚才那些,是我不成器的手下门人。”
金飞道:“所以阁下现在是要为手下出头。”
方宏建道:“那要看看你是否能为我帮所用。”
金飞道:“你要收买我?”
方宏建笑道:“不要说得如此不堪,阁下是难得人才,我盐帮也需要青年才俊才能蒸蒸日上,我盐帮路阳府堂正好缺堂主,金兄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恳请帮主诚邀金兄到云溪州赴任,想我盐帮全国帮众十余万,白道黑道皆是故人,必不辱没了金兄。我帮借金兄之能开辟新土,金兄也可借我帮之势成就威名,岂不美哉?”
金飞大笑三声,道:“让我加入盐帮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方宏建以为得手,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我也奏请帮主,由帮主定夺。”
金飞道:“打小起,我就没做老二,要加入盐帮也可以,只要让贵帮帮主让出帮主之位,由我接任,我便答应了你。”
方宏建大怒,道:“好不识抬举,一个小小不成器的江湖混子,居然好大口气。不要以为你天下无敌,偌大武林,高手辈出。今日就让我灭了你的威风,扫了你的狂傲。”
说着方宏建取出腰间宝剑,直取金飞,两个随从也抽剑,直刺陆大强和姜富贵。只听得兵刃相交之声大作,桌椅尽裂,碗筷横飞。大战四五十回合,难分胜负。
方宏建突然间双脚离地,身体跃起,人剑合一,直刺向金飞。金飞欲向后避开,岂料踩着一双筷子,失了平衡,方宏建反应奇快,抓住时机,一剑刺向金飞心脏,幸好金飞腹部一转,身体在空中翻了个圈,剑未刺入心脏,却刺进手臂里。
那金飞不愧是行家里手,在空中借力,挥刀砍向方宏建,方宏建在空中,避无可避,生生挨了一刀,刀砍入肩。这下其余四人皆停下,各护其主。
两人伤口都不是要害伤口,可是伤口都极深,不敢动弹。
方宏建道:“好小子,你今日是死在这里了。”
金飞道:“我还有两个兄弟护我周全,一般喽喽伤不得我分毫。”口气仍然勇悍之极。
方宏建道:“杀你,我不如将人情卖与官府,也好成全我之良民本分。你,去外头请王捕快进来,这儿有盐贩子,已经被我等击伤,请官府速速诛之,以保民周全。”
那人去了,不多时,十几个官差进来,道:“哪个是盐贩子,还不束手就擒。”
金飞笑道:“盐帮之人,好生光明磊落。”
官差道:“休要多言,速速俯首就擒。”
金飞道:“有种就来杀我。我是匪,你是官,拿到我算你本事,岂有自缚之理。”
孙招远看官差出动,突然想起都城府知府林自豪曾到访孙家,与那知府有一面之缘。孙招远本不想搬出这层关系,无奈他本性是个良善之人,不忍结识之人惨死。又怕永安州官员皆知他来永安州,便不能自由玩耍,更怕孙守成知道,骂他闯祸。孙守成送他来都城府,一来想离青丘州也近,看他方便,二来想万一有个歹事,也可请巡抚王有铭出面斡旋。
孙招远思虑片刻,道:“且慢,官爷,请借一步说话。”
王捕快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以为又是要收银子,便道:“你们好生看住这几个贼人,他们今天插翅难逃。”
孙招远将王捕快引入房内,拿出一名帖,双手递上,道:“王捕快,是否识得此名贴。”正是林知府拜访孙家时留下名帖。
王捕快拿来看了,半响道:“你认识林知府?”
孙招远道:“弟弟姓林名东志,乃是林知府之侄。前段时间刚从青丘州过来,不想遇此误会,那三个人,不是什么盐贩子,只是我的几个朋友,从云溪州来看我,过几天就要回去的。”
王捕快看了看名帖上暗记,知是真品,但仍将信将疑,问道:“许久没见到林大人,上次林大人说要剃须明志,不知是否已经剃了?”
孙招远思忖,这是怕我冒充知府亲戚,所以故意使诈,一年前见那林知府,文质彬彬,毛发不多,不像武将般胡须甚多,这是看我是否知道林大人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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